
員工佳作
大概是聽了《父親的散文詩》這首歌,最近時不時的想起父親來,在夢里也是時常出現兒時的身影,一樁樁一件件,美滋滋的。即便醒來也是意猶未盡。我很是驚訝這種感覺,細想來自己也是走到了不惑之年。依偎在床上,腦海里充斥著,早知道那會這樣好了,早知道那會聽話多好啊的種種想法。我想大多數人應該都是這樣吧?你未選擇的人,未選擇的路。都覺得或許比現在好吧?無解!
我的父親出生于10月1日國慶節(jié)。自我記事以來,常聽見父親拿此事說道,他洋洋得意、眉飛色舞的神情,到現在我還歷歷在目。
我的父親是一個失敗的教育家。在我記憶中他很少關注過我的學習,甚至很少見到他,總是那樣來去匆匆。也只有在考試后,拿著試卷和成績單時會得到一頓打。特別在外地上學后便經常與他處處作對,逃學上網,沉迷網絡游戲,不能自拔。以至早早便花完了生活費,連雙襪子都不舍得買。終于在一個晚上,父親看著不爭氣的我,暴躁而又神經質的對我痛下“打手”。我并不覺得害怕,甚至有一種報復后的快感。他左右開弓,很像是天龍八部里面的喬峰,對我施展著“降龍十八掌”。我也不躲閃,直勾勾的盯著他,看著他那有點禿的頭頂,怎么看都像一個廚子?!按蚨分小蔽业乖诘厣?,鞋子也飛了出去。他看見了我那破爛的襪子時,突然愣住了。怒吼到:“連個襪子都不知道買嗎?”隨即便掏出了干癟的錢包讓我看,就像平時給生活費時那樣,什么話也沒有說,但又像是什么都說了。我也委屈的爆發(fā)了:“你給那點錢根本不夠花,上網都不夠,出去玩也沒錢?!辈恢朗俏要b獰的表情,還是那句話戳到了他的心。父親怔怔的看著我,停下了手,背過了身,默默的哭了,我到現在也沒問過他為什么哭。
我的父親很能吃。準確的說還有父親的父親,吃飯對于他們是一件神圣的事。像虔誠的教徒般,凈衣,洗手圍坐在一起,吃相莊嚴、一言不發(fā),好像全世界就剩吃飯這一件事了,有時甚至還要把菜湯端倒進碗里拌著稀飯,呼嚕呼嚕的喝下去,不浪費一滴水米。我則在飯桌上很不老實,這挑挑那揀揀的,終于有天在飯桌上遭到了祖父的厲聲訓斥,我被嚇壞了。飯后父親告訴我,祖父從外地遷入此地,推200斤煤換4角錢,半夜三更深山老林跟人偷買點糧,就為了全家能吃一口飽飯。隨即又說到,你們現在太幸福了,沒受過什么苦,這飽飯才吃了幾年哪!我也不禁問道,為什么要跑出來啊,老家不是有地種嗎?關于這個問題父親說不上來,說那時的社會就那樣子。我想對于苦難本身這個問題,父輩們大多是遲緩且是麻木的,大概所有人都吃不飽,所有人都一樣,便是他們操勞半生的標準答案。
我的父親有很多的書,但我從沒見過他看書。家里抽屜里全是無線電一類的書,我對此書也感覺到有趣,時常翻出來看。有一天祖母打掃雜物時翻出了父親上學時的箱子,我從此認識了金庸和古龍,也明白了,父親少時也有過一個仗劍走天涯夢。父親好像覺得,讓自己兒女發(fā)現他少時的物件,是一件有損威嚴的事,并未對我談起過多的往事。而我最感興趣的還是路遙的《平凡的世界》。父親也很喜歡,向我講到書中孫少平待的煤礦就在我們跟前,也為秀蓮的死感到惋惜,當然結論依舊是她的命不好!好像命運這兩個字,萬事都可以作為答案!可現在想來,命最不好的應該是孫少平吧,讀了書也見識到了外邊的世界,心便從此不甘,便不甘在這貧瘠黃土地里掙命,心便在也回不去了。但最終還是屈從了命運,從此便在現實生活與理想國度中煎熬。
父親亦會有膽怯的時候。記得那時準備家妹出嫁,給父親準備了多套衣服。他高興地來回試穿,在鏡子面前若無其事的走來走去,想來多半是想通過肢體語言讓妹妹不要注意到他的緊張。當妹妹摻著父親上臺時,父親眼圈泛紅,手指顫抖。發(fā)言時,一雙泛紅的雙眼四處張望,像一個船長在汪洋里找尋回家的燈塔。他也知道此事避無可避。在不安中他清了清嗓子,壓下了發(fā)抖的聲音,煎熬般的完成了他作為父親的使命,隨后轉身下臺,三步并作兩步逃離式的離開了舞臺。他的背影有點滑稽,像個逃兵,可我卻是丁點都笑不出來。我想到自己的閨女,那時的我多半還不如他。
時間如白駒過隙,父親老了,和他通電話時覺得他越發(fā)啰嗦了,對我也越發(fā)客氣了,好多事都要詢問我的意見。他喋喋不休跟我說著,我也是有一句沒句的應付著。我心里暗自想著,我老了不會跟他一樣羅里吧嗦吧?父親胃口也差了好多,整個人像被扎了針偷偷泄氣的皮球似的,體積突然縮小了很多。記得有一次相聚后,我送他上車時,他向我傳授家庭婚姻及教育下一代的經驗,我左顧右盼表現的十分的不耐煩,父親則有點落寞的轉身上車,那個背影我現在還記得。
現在我也步入中年,從女兒出生時的手足無措到想要成為有擔當的父親。我不許承諾,便知道此生我必須保護她們幫助她們,哪怕“犧牲”自我也在所不辭。此時再想起父親這個身份,就又多了別樣的感覺。
閑時隨筆,祝父親生日快樂。也祝天下父親平安喜樂。
(于洋)